2017年2月，美国国防部长吉姆·马蒂斯（Jim Mattis）去到伊拉克访问，在访问过程中他声称，美军来伊拉克不是为了抢夺石油。此言一出，世界一片哗然。 因为每个人都清晰地记得，当年“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电视新闻上刷屏的日子。无数人都认定，美国攻打伊拉克就是借“剿灭恐怖分子”的理由掠夺中东石油。不过，为石油也罢，不为石油也罢，颇令人怀疑的是，如果美国没有“二叠纪油田”，吉姆·马蒂斯是否还有底气说出这种话。如果说石油是一种“武器”，那么二叠纪油田绝对称得上“核武器”。 何谓“二叠纪”？ 没有学过地质学，一定会觉得“二叠纪”这个名字陌生又拗口。“二叠纪”，英文叫Permian period，是地质学中的一个专业术语，特指一个地质时期。简单来讲，2.5~2.99亿年前这段时期，就叫二叠纪。 有研究资料显示，在二叠纪末期，发生了一场大的生物灭绝事件，有90%以上的海洋生物遭遇灭顶之灾。不过你不用为这些生物的灭绝感到惋惜，因为它们死后生烃，在经历了2亿年的沧海桑田之后化身成石油天然气，为2亿年后的能（油）源（价）革（大）命（跌）做好了铺垫，下图画红圈处即为美国二叠纪盆地。 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州西部和新墨西哥州的东南部有一个大型沉积盆地，这个盆地形成于二叠纪时期的岩石沉积是世界上最厚的二叠纪沉积之一，所以这个盆地被称为“二叠纪盆地（Permian Basin）。二叠纪盆地面积约19万平方千米，和中国河北省的面积相当。 美国二叠纪盆地地貌 美国二叠纪盆地的地貌看起来略显荒凉，一片戈壁、沙漠的景象，但其地下却埋藏着惊人的油气资源。这一盆地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其石油生产历史已近百年之久，但这座油田非但没有枯竭，在近年来反而出现了产量大爆发，连2014~2016年的油价暴跌也没有击垮这座油田。 这座油田对低油价惊人的抵抗力正在预示，不仅仅是石油工业，整个世界政治经济格局未来可能都将因其发生变化。而让二叠纪盆地焕发第二春的，正是人们所熟知的美国页岩革命。页岩油、页岩气，石油界整天被美国页岩的新闻刷屏。 二叠纪盆地的井喷时代 1920年，在二叠纪盆地首次发现了石油，三年之后，一口叫Santa Rita No. 1的井喷出工业油流，拉开了二叠纪盆地石油繁荣的序幕。 在上世纪70年代，二叠纪盆地的石油产量达到高峰，年产量达到7.4亿桶（约合1亿吨），这一产量几乎是大庆油田巅峰时期的两倍。二叠纪盆地迄今为止已生产石油超过290亿桶、天然气75万亿立方英尺。 但从70年代起，美国石油产量达到峰值，随后逐年下降，二叠纪盆地也未能幸免。与此同时，中东发现的石油越来越多，世界石油产量中心也因此从美洲转移到中东，西方国家同中东的关系也越来越复杂。二叠纪盆地衰落后，流行于当地的标语：苍天啊，再赐我一座大油田吧，这回我保证不乱整了。 终于，人们的祈祷应验了。一个本来应该老化、产量递减、含水率激增的油田，突然产量出现激增。 二叠纪盆地过去40年石油日产量变化 2005年后，因为页岩革命，美国石油产业迎来了第二春，二叠纪盆地也赶上了春风，石油产量迅速回到了其上世纪70年代的巅峰水平。不过人们随后发现，二叠纪盆地带来的远不止“产量回升”这么简单。国际油价是跌回30美元/桶，还是向70美元/桶挺进，美国页岩油敢不敢怼中东，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二叠纪盆地之上。 唯一没被低油价击垮的页岩油产区 美国页岩油虽然产量大，但其高昂的开采成本也是众所周知的。人们也一度认为，以沙特为首的OPEC国家，利用页岩油成本高这一劣势，曾试图通过增加石油产量压低石油价格来打击页岩油的发展。美沙两国的“石油大战”，直到今天似乎都没有平息。 油价暴跌之后，美国页岩油产业也的确遭受到重大打击，一大堆页岩油公司亏损、裁员、倒闭，页岩油产量出现下降。但在美国几大页岩油产区之中，却有一个地方产量依旧平稳坚挺，没有被打垮。没错，它就是二叠纪盆地。 美国四大页岩产区中，二叠纪盆地是唯一产量保持增长的页岩产区从2016年年中开始，国际油价有了一定程度的回升，美国活跃石油钻机数开始增长，石油产量回升。到2017年年初，以哈里伯顿为代表的部分油田服务商，甚至扭转裁员局势，开始了招聘。 当年因为石油产量下降而萧条的二叠纪小城Miland，如今也因为页岩革命的爆发再次繁荣起来。因为二叠纪盆地石油业的再度蓬勃，一场美国版的“西部大开发”开始上演。 在油价50美元/桶的当下，与其说石油行业在回暖，不如说是美国二叠纪盆地在回暖。目前石油钻探作业的增加，大部分都集中在二叠纪盆地，产量回升也是在二叠纪盆地，石油行业就业率增长，主要也是在二叠纪盆地。除二叠纪盆地以外的大部分油田，如今仍然苦不堪言。目前全球石油行业的复苏，看起来更像是二叠纪盆地的独角戏。 在全球石油开采业一片狼藉之时，二叠纪盆地石油开采却愈加活跃，这一油田究竟有什么魔力？ 二叠纪盆地的魔力 二叠纪盆地能够如此坚挺，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超低的页岩油开采成本。能源咨询公司Rystad Energy的研究结果显示，二叠纪油田2016年的盈亏平衡点在40美元/桶以下。 还有页岩开采商称，在二叠纪盆地的Delaware和Midland，很多区块开发成本不到30美元/桶。页岩油属于非常规石油，开采成本高昂，那二叠纪盆地页岩油的开采成本为何如此之低，甚至是低于一些常规油田呢？ 一位在美国二叠纪盆地工作的华人地质学者，对这一话题进行了探讨。除了水平井、水力压裂技术的持续进步带来的成本下降，二叠纪盆地石油开采能如此火爆，这其中有两个更重要的原因：一个是地质优势，二是基础设施完善。  在二叠纪盆地中，石油储层就像千层饼一样层层堆栈，打一口直井就能够穿透多个储层。所以钻采效率奇高，这使得每桶油的盈亏平衡价格大大低于其他地区。其次，二叠纪盆地石油勘探开发历史近100年，人员、技术、资金、和法律法规方面沉淀了很悠久的历史。 比方说，早期的勘探是二叠纪地层的砂岩，现在勘探的是石炭纪的页岩、灰岩，这样很多区块本身买卖的地价就可能会便宜，地面上的基础设施包括老旧的井都有可能被二次利用，外加整个二叠纪盆地的小型服务公司多，这都对控制成本有重要的意义。 最后，二叠纪盆地是全美油气管网最密集的两个地方之一，离美国石油的消费库存中心也近，周围的石油设备生产商也多。并且这一地区气候温暖，一年365天，天天都可以打井采油，这一系列的原因都使得该地区石油生产成本更低。 正是因为以上这些原因，让二叠纪盆地石油开采有了极强的低成本竞争力。据统计，美国2016全年增加了250口井，其中154口都来自二叠纪盆地，占比高达60%。美国石油行业的回暖，实质上主要是二叠纪盆地的回暖。 世界石油中心回归美洲 二叠纪盆地目前的石油日产量约220万桶，相当于中国目前石油日产量的一半左右。能源数据机构IHS Markit预测，二叠纪盆地到2021年的石油产量将达到400万桶/日。Occidental（西方石油公司）的CEO Vicki Hollub也表示，在当前油价（50~60美元/桶）下，二叠纪盆地石油产量在未来将达到500万桶/日。 中国国土资源部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2016年国内的原油日产量约为420万桶。由于中国的石油产量目前已进入稳定期，那么按照这个标准计算，二叠纪盆地未来400~500万桶的石油日产量相当于整个中国的石油日产量。 先锋自然资源的CEO斯科特则反复强调，大众还没有充分意识到二叠纪的潜力，二叠纪盆地的产量最终将超过沙特的加瓦尔油田（目前日产量约500万桶）。他甚至还预测，在未来十年，二叠纪的油气当量产量将达到800~1000万桶/日，其中70%为原油。 二叠纪能否真能达到这样的水平，还有待时间的考验。但就目前一大波涌入二叠纪盆地石油投资来看，其产量无疑将继续增加。以二叠纪为代表的页岩油田，俨然在重塑全球能源格局。能源研究机构Rystad Energy公司在2016年称，由于非常规油气开采技术的发展，美国的可采石油储量达到2640亿桶，已经超过沙特和俄罗斯成为世界第一。 一个全新的石油帝国 在2010年左右的时间，美国第一次页岩油革命爆发，让国际油价暴跌不止。而油价之痛还未完全过去之时，有不少人士预测，第二次页岩革命已在酝酿之中。而第二次页岩革命的根据地，就是二叠纪盆地。 目前，在沙特、俄罗斯等国积极减产石油之时，二叠纪盆地却呈现持续增产的状态！二叠纪盆地和沙特、俄罗斯的对峙，会把低迷的国际油价带向何方，引发了不少忧虑。不过二叠纪盆地石油生产商的开采热情似乎并没有因此减少。 美国三大石油巨头，最近也不约而同地把目标瞄向了二叠纪盆地，准备大干一场。 美国最大石油生产商埃克森美孚2017年初发布消息，该公司的勘探开发重心将转移到美国二叠纪盆地。而美国第二大石油公司雪佛龙，也已经豪言，2017年将依靠二叠纪油田实现盈利。此外，美国第三大石油公司马拉松石油在3月9日亦宣布，将以25亿美元价格出售在加拿大的子公司。与此同时，马拉松石油将以11亿美元现金收购美国二叠纪盆地油气资产。 有人预测，美国二叠纪盆地的石油生产商有可能强强联合，在未来形成一个新的超级石油巨头。在美国最早开采页岩油气的，都是一些小型石油公司，诸如埃克森美孚、雪佛龙这样的大公司起初对页岩油气开采十分谨慎。而接下来，各种各样的公司很有可能进行大规模的合并，形成一个全新的超级石油巨头。 路透社报道称，在2016年二叠纪盆地收购土地的投资达到280亿美元，是2015年的三倍，占到全球收购金额的25%。一个超级石油帝国，似乎就要在这里诞生了。 今天的石油世界早已不是10年前的石油世界。新上台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力推化石能源发展，向着能源独立前进。二叠纪盆地，为全世界带来的，恐怕远不止油价震荡这么简单。